Page 114 - 张家口政协

也回不来了。我离开延安那年，是廿三岁的小伙子，如今呢，却
是白发满头的六十老翁了。再要我走那样的路，大约是艰难了。
曹操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这是他写自己经历的诗歌，人生如朝露，我有同感。“去日
苦多”这种感情，我却体会不到。例如这一次行程，我觉得是很
美的一次行程。所以总是念念不忘。
尤其使我感兴趣的是，经过了卅八个春秋之后，我的这一本
小小的日记居然保存了下来。并不是我这里边记载着什么惊天动
地的事情，没有，只是记了些平常小事。为什么高兴呢？就象一
个人忽然发现了一张自己少年时代的照片，那么一种心情。所以
我就把他整理了出来。
我从 1938 年参加革命以来，是处在一个革命的高潮时期。
就象是处在一个巨浪旋涡之中，当时人的心情是和现代人不一样
的。可惜没有从一开始就记日记，有些是记了的，都没有保存下
来。唯独这一个小本，历尽千险，却总留在我身边，这不是奇怪
的么。
在“文化大革命”中间，有一次，我忽然在一个抽屉杂物中
发现了这一个小本，竟然生起气来。我记得把它撕碎了，扔掉了。
所以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小本是已经报销了的。最近，又忽然出
现在我面前，这使我奇怪起来。莫非我作了一个梦！
以我看，一个青年人，如若有了一个革命的理想，是不怕任
何艰苦的。回忆我的同龄人，当时的物质生活是极为艰苦的，包
括一些国内外知名的大艺术家，也莫不如此。但他们都很快乐。
比如在我的记载中，忘了一件事，补在这里。舞蹈家吴晓邦
在延安时有一儿一女，都很幼小。他和妻子一人带一个。吴晓邦
要同我们出发了，他竟然背上只有一岁的女儿同我们过封锁线、
翻大恒山。一路上喂小孩饭，换尿片。他居然把孩子背在身上步
行了三千里，而且是乐哈哈的。

- 107 -